金融海啸(金融海啸和金融危机)
来源:峰值财经 发布时间:2023-06-07 浏览量:次
第29章 金融海啸来袭
2008年9月11日,星期四,拉杰·拉贾拉特南准备像一名拳击手迎战传奇拳王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一样去应对金融市场的挑战。“你知道他比你强大,比你出拳迅速,但是你仍然跟他在同一个回合里对打,”拉贾拉特南宣称,他每天都经受着股票市场这样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你知道,你一直想要努力地活下来,在等着他疲倦。”
现在是晚上7点30分,可以说,这一个星期真的像在地狱中煎熬。金融体系将会坍塌的流言,不断冲击着股票市场,让拉贾拉特南这样的投资者经受着过山车般的痛苦和折磨。拉贾拉特南是一个十足的乐观主义者,整个夏天,每当股票市场暴跌时,他就大举买进。但是现在,拉贾拉特南快要撑不下去了。公司旗下最重要的帆船科技基金正连遭打击,拉贾拉特南被这喜怒无常的市场给折腾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星期一市场开盘时,雷曼兄弟公司的股价还在18美元,可到了星期四的时候,股价就跌到了3~4美元之间,如此迅速的暴跌意味着市场还有可能发生其他更极端的事情。拉贾拉特南需要通过胜利来重振自己的信心。
“你看看,压力真的太大了。”拉贾拉特南坦露,为了掩饰自己的弱点,他之前的交易,都喜欢运用虚张声势的招数。这个时候,投资股票开始变得像赌博一样,这与去拉斯维加斯玩轮盘赌基本没有什么区别。“你懂的,比如你去赌场,”拉贾拉特南说,“看中了某家大公司,就好比施兰卜吉(Schlumberger)吧,你看中它的时候,它的股价是100美元,现在却跌到了82美元,对不对?你也不知道,它还会不会跌到70美元。”
“确实如此!”阿尼尔·库马尔说。库马尔可以说这样的话,但是,他作为咨询顾问,根本感受不到交易人员在2008年9月所经历的那种痛苦。事实上,库马尔是从都柏林打来电话的,他正跟青年总裁组织(Young Presidents Organization)的成员们在一起。青年总裁组织是由一群有进取心的年轻人组成的,他们有时会聚在一起闲聊。库马尔全身心地投入该组织举办的活动中,根本没有关注金融市场的连续暴跌。
10月,“阿南德·马恒达(Anand Mahindra)在纽约的蒙托克召集了50人开会。”库马尔跟拉贾拉特南说,“我猜那个地方应该是郊区或者纽约的某个地方。”事实上,这次活动是在莫宏克举行的,这是纽约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马恒达在印度企业界是最受尊敬的企业家之一,他在哈佛学院(Harvard College)(13)和哈佛商学院完成学业后,就回到了印度,继承家族庞大的企业帝国。马恒达邀请了印度的企业界大咖一起“探讨印度未来的发展”,库马尔这样说。
“马恒达也邀请我去参加这个会议。”库马尔又补充了一句。
拉贾拉特南太熟悉库马尔了,他就是这样,喜欢故作姿态。拉贾拉特南曾经跟他俩共同的好朋友古普塔这样形容库马尔,说他“费尽心机可能不太合适,但他说话经常让人很不爽,他知道怎么去刺痛别人”。令人惊讶的一点是,“库马尔似乎知道每个人有多少财富,你知道,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这么说,‘哦,苏尼尔·米塔尔的身价是200亿美元’”。拉贾拉特南富有远见地指出,按照库马尔的视角来审视世界,处处都是问题。
“你知道,一旦库马尔开始这样想问题……”拉贾拉特南并没有把话说完。拉贾拉特南知道,跟古普塔或者其他类似的人交流,话不需要讲完,对方就能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如果对方还是感到有些疑惑,拉贾拉特南就会补充说:“你只要做好自己的生意,钱自然就会来,你懂的。”
库马尔是那种领薪水的咨询顾问,他的所得与他的付出是成比例的,拉贾拉特南与库马尔不一样,他是企业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鲜血、汗水和泪水拼出来的。最近几年,市场表现很强劲,这让人们忘记了拉贾拉特南当初创立帆船集团时所受过的苦,付出的艰辛劳动,以及承担的风险。不过,2008年9月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因为它让人们明白拉贾拉特南能成为亿万富翁是有原因的。
每一天,当拉贾拉特南投身于投资浪潮中时,他都面临被市场彻底摧垮的风险。3年前,当印度洋海啸摧毁拉贾拉特南的祖国斯里兰卡时,他正好在那里度假,他亲眼见证了这场浩劫。当时,拉贾拉特南正在豪华的时代华纳中心第四层的石玫瑰酒吧主持一场基金筹款仪式,时代华纳中心的视线特别好,可以远眺中央公园。只见一群穿着紧身衣的美女聚集在光滑的红木吧台前,轻酌鸡尾酒,而拉贾拉特南正发表充满力量且震撼人心的演讲。拉贾拉特南喜欢将斯里兰卡的渔民比喻为对冲基金经理。“每天早上,渔民出海,都会尽力捕到数量最多的鱼,”拉贾拉特南对聚集在现场的上千名听众说,“晚上回来时,他们就像对冲基金经理一样,盘算着自己一天的收获有多少。”是的,情况确实如此,跟斯里兰卡的渔民一样,对冲基金经理也要面临金融海啸的冲击,金融海啸的威力巨大无比,与大自然中的海啸一样。作为咨询顾问的库马尔是不会遇到这些麻烦的,身在都柏林的他,完全感受不到拉贾拉特南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对他们这种交易员每分钟所面临的压力也没有任何感觉。库马尔甚至都不怎么看新闻。9月11日那个星期的早些时候,韩国开发银行(Korea Development Bank,KDB)已经终止了购买雷曼兄弟股份的谈判。在曼哈顿区,这是金融市场参与者唯一关心的事情。
“我问我的同事,是不是KDB准备收购雷曼兄弟,他很轻描淡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不要相信你在报纸或新闻上看到的任何消息。”库马尔说。“你什么时候问的他?”拉贾拉特南问。“一个星期之前。”库马尔回复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9月11日,市场瞬息万变,可能几分钟之前的新闻都已经不新鲜了。“你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一个星期以前,KDB还在艰苦的谈判中,”拉贾拉特南问,“是不是啊?”“嗯!”库马尔回答。“星期二的时候,KDB已经表示对雷曼兄弟的股份不感兴趣了,”拉贾拉特南继续说,“他们不可能再谈了,对不对?”“嗯!”库马尔再次应答。库马尔也只能这么回答。跟以往一样,拉贾拉特南便不再说话了。
史无前例的暴跌
一个月之前的8月15日,上午11点刚过一会儿,库马尔就给拉贾拉特南打电话说,经过几个月的谈判,AMD和一家名为穆巴达拉(Mubadala)的中东地区主权财富基金达成最终协议,这家基金将出资60亿~80亿美元,帮助AMD投资修建生产厂房,用于电脑芯片的制造。
“昨天AMD和穆巴达拉达成了一致意见,至少他们手握在一起,说会继续保持合作。”库马尔告诉拉贾拉特南。在美国劳动节之后的那一个星期,他们将会对外公布消息。
在挂断库马尔电话后的几分钟,拉贾拉特南就开始散布这一利好消息。拉贾拉特南首先打给了达妮埃尔·基耶西,他知道基耶西肯定也有“边料”,因为她跟AMD的首席执行官赫克特·鲁伊斯的关系不错。“你有没有问过鲁伊斯这个事情?”拉贾拉特南问。基耶西说她跟鲁伊斯有过简单的交流,他希望这个交易能够在“9月中旬或者差不多的时间段”成功。拉贾拉特南考虑到市场如此多变,从多个渠道来确认一下,比较让人放心。拉贾拉特南跟基耶西说了他几分钟前收到的消息:“没错,昨天我们握了握手。”拉贾拉特南用了库马尔常说的那句话,每次当协议达成一致时,库马尔就喜欢用这样的表达方式。
几个小时之后,拉贾拉特南打电话给弟弟伦甘,他把AMD将会跟阿拉伯人达成一项非常有影响力的交易的消息告诉了伦甘。拉贾拉特南已经买了一些AMD的股票,建议伦甘也买一些。
“好的,非常感谢,哥哥,我很喜欢这个消息。”伦甘回复说。在拉贾拉特南家族中,大家一有内幕消息就会分享。3个半小时之后,伦甘给哥哥回了一个电话。伦甘说他刚刚跟原来斯坦福商学院的同学通过电话,这个同学叫戴维·派勒挈克(David Palecek),是麦肯锡的一位咨询师,他是麦肯锡半导体行业小组的负责人,直接受库马尔领导。
伦甘说,他问派勒挈克:“你觉得AMD怎么样?”“派勒挈克建议我买AMD,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而且越早越好。”伦甘向哥哥这样描述,“最后,他还是把实情告诉了我。他说阿拉伯人准备投钱了,他觉得AMD公司的股价会飙升。”
因为拉贾拉特南一直都想多招募一些内幕消息线人,于是,伦甘跟哥哥说,自己这个商学院的同学值得考虑。“你知道,我这个同学有点小问题,”伦甘说,“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是那种会自己主动提供内幕消息的人,当我说到AMD股票时,他立刻就将这些投资内幕消息说了出来。”当派勒挈克说他最擅长的就是内幕消息交易时,伦甘感觉这可能会带来麻烦。帆船集团可以雇用派勒挈克的妻子梅丽莎作为咨询顾问。不过,派勒挈克的妻子或者她的律师凯瑟琳·L.雷德利克(Catherine L. Redlich)肯定不会认同这个说法。2010年,年仅37岁的派勒挈克死于葡萄球菌感染引发的并发症,雷德利克说,“派勒挈克夫人已经全权委托我代表她来表态,她从来没有在帆船集团担任过咨询顾问一职,也从来没有跟她的先生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虽然伦甘可能觉得派勒挈克有点儿小问题,或者伦甘只是想在哥哥面前表现自己,但这样做是不对的。”麦肯锡也同意雷德利克的观点,并且补充说,“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派勒挈克同意或者已经跟他们分享了客户的机密消息。
8月15日那天结束的时候,帆船科技基金已将AMD的仓位增加了4倍,其持有AMD股票的数量达到400万股。拉贾拉特南豪赌AMD跟阿拉伯人达成的协议能够让股价暴涨,以为能够跟两年前AMD与ATI公司并购带来的效果一样。然而,随着夏天的天气越来越热,AMD公司的股价却越来越低。尽管与穆巴达拉的合作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利好消息,并且让AMD可能陷入破产境地的谣言终止了,但在大家预期的交易达成之前的几个星期里,公司的股价一直在下滑。每次,当拉贾拉特南和基耶西谈到AMD的股价表现时,他们俩都非常困惑,总是抱怨AMD的股票表现太差。不过,失望的并不只有他们俩。
坐在位于圣安德鲁广场的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办公桌前,迈克尔森正在耐心地等着AMD与阿拉伯人的交易。当迈克尔森第一次听到库马尔告诉拉贾拉特南,AMD与来自阿拉伯的主权财富基金握手庆祝时,他感觉非常兴奋,他跟拉贾拉特南一样迫切地期待着AMD的这笔交易,只是他们俩的理由不同。在迈克尔森看来,这就是他想要的线索,这个交易也许是给拉贾拉特南定性内幕交易所需要的证据。然而,到了9月的第二个星期,期待获得丰厚盈利的内幕交易渐渐变得渺茫了。库马尔一开始所说的劳动节后的对外公布事项推迟了。尽管迈克尔森现在仍然戴着耳机在监听库马尔和拉贾拉特南的通话,同时还密切关注着股票市场的波动,但他对利用AMD的股票交易给拉贾拉特南定性内幕交易的想法已经不抱希望了。
库马尔告诉拉贾拉特南:“AMD的交易消息不是9月15日对外公布,可能要推迟到10月的第一个星期才宣布,但一切都在进行中。”库马尔为了让拉贾拉特南相信,又补充说:“我觉得双方的交易肯定是达成了一致意见,所有该谈的都谈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具体的细节问题。”“是吧。”拉贾拉特南回复说,但语气中透着一丝怀疑。
10月7日,AMD对外公布了这次合作的消息,然而,结果却不是拉贾拉特南和迈克尔森所期待的那样。帆船集团这次投资AMD股票失败了。由于9月15日,雷曼兄弟宣告破产,高科技公司的股票与市场走势类似,都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暴跌。
代价昂贵的错误
吉檀迦利·古普塔对雷曼兄弟破产后的那个周末印象非常深刻。吉檀迦利从波士顿回家,庆祝自己的30岁生日。事实上,在那个周末,古普塔家要庆祝的生日有两个。因为吉檀迦利妈妈的生日是在9月21日,就比她晚一天而已。9月20日是星期六,在西港的父母家中,吉檀迦利来到书房跟爸爸聊天,他们家的书房很大,两面墙的书柜里都摆满了书,站在书柜前,可以俯瞰院子里的游泳池。
这一年年中,也就是在6月,古普塔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们家的大女儿出嫁了。对大多数印度家庭来说,女儿嫁给一个尼日利亚人,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事实上,当吉檀迦利在某次热闹非凡的感恩节上,第一次将当时还是男朋友的老公介绍给整个家族时,吉檀迦利的表妹看到这一幕,觉得非常值得敬畏。“大多数的印度父母,包括她自己的父母,都禁止自己的孩子跟除印度裔以外的人约会,更别说结婚了……我那表现优异的表姐,也就是古普塔家的大女儿,不仅可以跟尼日利亚人约会,而且得到了开明父母的祝福,这在印度家庭中从来没有听说过。”吉檀迦利的表妹说,“我真的,真的非常骄傲,只有我叔叔才会这样做,不需要什么华丽的辞藻,或者故意引起别人的关注,他那绅士般的态度就表明,他很支持他女儿与她男朋友在一起。”
古普塔大女儿的婚礼也是在古普塔西港的家中举行,古普塔希望婚礼的所有细节都要完美。古普塔花了几个小时,设计并反复排练户外的各个环节,甚至连花应该怎么摆放都很用心。那一天,当古普塔的大女儿穿着红色的纱丽服,站在用鲜花装饰的婚礼篷房下,一贯严谨内敛的古普塔竟情不自禁,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在婚礼致辞的时候,古普塔对女儿的正直、诚信表示敬佩。在古普塔做每一个动作前,他都会问自己,吉檀迦利会怎么想呢?当时,客人们第一次见到古普塔眼睛里含着泪水,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3个月之后,就在吉檀迦利回家过生日的那个周末,古普塔显得非常不安、忧心忡忡,这跟以前的他完全不像。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在家里,古普塔通常都十分冷静和镇定,他几乎不会发脾气,因为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生气。有时候,他的家人会觉得他的这种超脱状态有些极端。古普塔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或者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生气或者心动。古普塔并没有在精神分析方面表现出很有天赋,不过,之所以会是这样的性格,古普塔觉得可能跟他年轻时父母就离世了有很大的关系。“只要想到这一点,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太激动了。”多年之后,古普塔这样分析。
古普塔告诉女儿吉檀迦利说,他对帆船航海家基金的表现不满意,这个基金是他和拉贾拉特南一起投资的,但他现在很难获知这个基金的具体消息。吉檀迦利并不了解拉贾拉特南,她只见过拉贾拉特南一次,就是她父亲和拉贾拉特南一起来哈佛大学为新丝路基金公司筹资那次碰见的。吉檀迦利是哈佛大学管理公司的投资分析师,这家公司负责管理哈佛大学获得的捐赠资金,是新丝路基金公司的潜在投资者。古普塔跟他女儿说,自己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确信拉贾拉特南已经将投在基金里的钱撤出来了,却没有告诉他。如果拉贾拉特南真的这么干了,吉檀迦利想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能将钱撤出来?
在雷曼兄弟破产之后,古普塔才知道,当初他投到帆船航海家基金里的1 000万美元全都被拉贾拉特南亏掉了。古普塔认为拉贾拉特南有责任弥补他的亏损,毕竟,他只是一个被动的投资者。一直从容不迫的古普塔这次真的很生气,甚至会考虑起诉拉贾拉特南。最终,古普塔还是没有采取任何法律行动。只不过,这个错误的代价有点儿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