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工很贵，超支超期就完蛋了，但是在内地”

“我以前没得选择，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好啊，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那就是要我死？”　　“对不起，我是警察。”　　“谁知道？”　　简单几句台词，观众脑海里就能放映出《无间道》天台对决的经典画面。　　再比如“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好大的官威。”　　“警官，我不做大哥很久了”……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台词甚至自带音效。　　有人说“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港产片”，香港电影履历辉煌。然而关于“港片衰落”的讨论，也逐渐搬上了台面。　　6月，上海国际电影节举办金爵电影论坛“香港青年影人论坛”，邀请在港产片领域深耕多年的博纳影业(行情001330,诊股)、阿里影业、英皇电影代表和青年导演们，共同探讨香港青年创作者在内地的发展机遇和前景，探索香港与内地电影产业的合作模式。　　在肯定“香港是全世界重要电影发祥地”，有些地方比内地做得好的同时，现场嘉宾也坦率评价了“香港电影走入困境”之说：　　一方面，内地市场这几年在快速发展，回头看香港市场落差比较大，香港地区播放的好莱坞电影比例越来越高；另一方面，徐克、林超贤、刘伟强等香港电影人才走出了这个地区，为全世界贡献的票房大幅提升。　　出品了《窃听风云》系列、《一代宗师》、《长津湖》等优秀合拍片的博纳影业集团行政总裁蒋德富，对香港导演和内地电影人之间的碰撞、融合深有感触。　　“刘伟强导演今天也来了，我们正在拍《上甘岭》，有很多内地主创，我问‘你们怎么样？累了可以离开’，‘我们不累，我们愿意跟着’。香港导演拍戏很快，内地的有个别跟不上，但是他们觉得这是不容易的学习交流机会。”　　“但是‘快’不是一个简单的标准，要拍得好才行，既得快，还得好，还得拿奖，还得有票房。”　　“不管香港电影、内地电影，都是讲中国故事”　　时间来到今年初，电影《毒舌律师》的片段迅速刷爆抖音，点赞上百万。饰演律师的黄子华头戴假发，身着宽袍大袖，他在庭上慷慨激昂：“今日，这里，everything is wrong（所有事情都不该这样）！”　　“以前啊，个个都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今时今日，人人都改口了，说法律面前三六九等。”　　“我就要看看，今天谁高人一等！”　　从画面、台词到题材，《毒舌律师》迅速掀起内地观众对港片和TVB电视剧的回忆，成为中国香港首部票房过亿的华语片后，又在内地市场斩获1.87亿票房。　　香港的商业类型片，再一次让电影市场看到希望。　　《毒舌律师》由阿里影业投资、香港青年导演吴炜伦执导。6月10日“香港青年影人论坛”上，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阿里影业总裁李捷兴奋表示，这是上影节第一次围绕“香港电影”举办重要的官方论坛。　　“香港是全世界重要的电影发祥地，它在商业电影上有着极高的声誉，不光有在内地取得高票房的动作、警匪类型片，还有小成本的、原汁原味的香港本土电影。”　　他介绍，阿里影业从2018年开始以一种“all in”（指押上全部筹码）姿态投身香港电影，大量与香港电影的头部公司合作。香港电影代表了一个类型，世界上有韩国电影、日本电影、欧洲电影，他希望“香港电影”在这当中永远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英皇电影从2000年开始就已经‘all in’港片。”英皇电影制作及项目发展总经理梁琳接着话头说，这些年，英皇电影不光是把香港导演带到内地拍戏，也在尝试把内地一些主创团队导演带到香港、澳门、甚至海外拍片。　　“不管是香港电影，还是内地电影，它都是在讲中国故事。”　　港片衰落？“香港电影院还是以好莱坞为主”　　随着交流的深入，论坛讨论的话题也愈加“超纲”。　　“这几年港片是往上走的？还是往下走的？面临着什么挑战？”主持人抛出了问题。　　而李捷对“香港电影走入困境”的理解是，在香港地区，本土电影票房的占比越来越低。有数据显示，香港播放的电影还是以好莱坞为主，而且比例越来越高。“香港本土电影遇到的困难，可能跟全球很多地方很像，好莱坞电影把很多国家和地区的本土电影压到很低的比例。”　　香港影业协会网站信息显示，截至3月2日，上映41天的《毒舌律师》打入香港历年影片十大票房纪录。　　观察者网注意到，《毒舌律师》是时隔近12年，再度有香港电影打入历年十大电影榜单。上一次还是2004年的《功夫》，并于2012年下榜。　　　　香港历年影片十大最高累积票房，截至2023年3月2日　　“但是你跳出来，从香港电影人才为全世界贡献的电影票房来说，我觉得是大幅提升的。过去10年，徐克、林超贤、刘伟强等香港电影导演走出了这个地区，在全世界拍的电影票房可能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数字，反而是很成功的。”李捷补充道。　　博纳影业集团行政总裁蒋德富对此表示赞同，指出“内地市场这几年在快速增加，回头看香港市场落差比较大”。不过，“从2000年博纳公司成立之后，不管香港电影是繁荣还是低迷，我们始终没有离场”。　　4月16日，第4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第7次提名金像奖的郑秀文，终于凭借《流水落花》获封最佳女主角。　　上影节论坛期间，《流水落花》的导演兼编剧贾胜枫认为“现在香港电影的最大问题是数量”：“去年虽然某些电影票房不错，但是全年只有33部，应该是很久以来最少的一年。90年代最多的时候，一年有200多部，那也是香港电影最辉煌的时候。产出达到了一定数量，才会有好的电影出来。”　　“香港人工很贵，超支超期就完蛋了，但是在内地…”　　在两地电影公司的牵头下，香港和内地电影人积累了很多合作经验。　　电影《第八个嫌疑人》入围了本届金爵奖主竞赛单元，香港导演李子俊在论坛现场透露，拍摄过程中跟大鹏、张颂文、齐溪沟通的时候，让他感受到了香港跟内地拍片时的不同之处。　　他说，在香港拍电影会很快，没有很多资源，也没有时间。所以我们到内地也习惯比较快，然后发现“不是这样的”。　　“所以我们慢慢交流，相同点是大家都很专业地在做电影，融合起来也比较有冲击力，一起拍出好电影。”　　作为博纳的掌舵人，蒋德富也有自己的发现——内地很多导演毕业于专业院校，而香港是真枪实干的“师傅带徒弟”，“这家班”，“那家班”，基本功很强，有着很经典的制片体系和管理体系。　　“刚才李子俊导演说拍得很快，作为制片人我特别高兴，拍得快节省成本。但是这个‘快’我们要把握。”　　“刘伟强导演今天也来了，我们正在拍《上甘岭》，有很多内地主创，我问‘你们怎么样？累了可以离开’，‘我们不累，我们愿意跟着’。香港导演拍戏很快，内地的有个别跟不上，但是他们觉得这是不容易的学习交流机会。”　　不过蒋德富强调，“快”不是一个简单的标准，要拍得好才行，既得快，还得好，还得拿奖，还得有票房。　　阿里影业总裁李捷对此表示认同，指出香港电影的最大优势，是有一个很完善的创作人才和制片管理体系，有些地方比内地做的更好。　　他同样谈及“香港导演拍戏比较快”：内地导演拍戏跟演员的沟通比较多，它没有好坏，是不同的方式，但是结合起来好处很大。　　为什么很多香港电影制作成本控制的非常好，预算超支、超期的可能性很低？　　“首先就是因为香港人工很贵，地很少，棚也很少，你超支、超期，这片子就完蛋了，后面的剧组进来，你可能连棚都没有了。内地棚太多了，超10天、8天没事，后面还可以再等。”　　“我只是举个例子，在人员职业度、制片成本、预算，以及跟演员的互动方式上，香港和内地有很多经验可以交流。”李捷说。　　“行业共同面临的问题是，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　　事实上，“香港青年影人论坛”的话题并不仅限于港片。春江水暖鸭先知，现场电影人率先感知到了两岸三地电影市场的变化。　　在近期文博会论坛上，中国电影(行情600977,诊股)家协会主席陈道明现场问：“有多少人能说出10部去年上映的电影名？”他试过，很少很少。　　“电影的大环境现在蛮难的。”李捷坦言，受媒体形式、观影习惯改变和文化变迁的影响，对于一个普通消费者来讲，进电影院已经是一件比较难的事情。　　所以，在这一背景下，他希望年轻导演，特别是香港年轻电影导演，应该坚定地拍商业片。　　“我讲的观点可能比较直接。可以有拍文艺电影的情怀，但文艺片天生就是小众的，而我们行业今天共同面临的问题是，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认为香港电影之所以受到全世界这么多观众的喜欢，就是因为它的武打、僵尸、爱情、喜剧等各个类型的商业片都有非常成功的作品。　　“拍商业电影，不等于说‘我要拍赚钱的电影’，而是我们真的需要更多商业电影、普通观众喜欢的电影来吸引观众回电影院。我觉得香港电影的年轻导演在这方面可能更有这样的基因和能力。”　　“电影人不要完全被现代技术吓倒，过多的科技眩目感觉是站不住的”　　观察者网还注意到，不仅仅是《流浪地球》系列的导演郭帆，也不仅仅是“科幻电影周”，在今年上影节的多个场合上，嘉宾都不约而同地谈到了技术给电影产业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蒋德富在寄语青年导演时说，现在电影科技不断发展，这次肯定有很多论坛在讨论电影技术。　　“我们做电影的也不要完全被现代的技术所吓倒，真正做好项目，还是要以讲好故事为前提。否则过多地借助电影科技，来给观众眩目的感觉，其实是站不住的。还是要给观众贡献一些有情感、有温度的电影，让他们回到电影院。”　　他曾经说拍完《长津湖》，再拍任何戏都不怕了。因为7千人的摄制组，一天盒饭就2万多盒，4个组分别拍，管理难度太大了。但确实每一部戏都不一样，拍完《长津湖》又来了《上甘岭》，每一场战役真的是全新的。　　蒋德富感慨，所以我们电影人真的挺不容易。办法总比困难多，不管是前几年面临这么大的困难，产业可能停滞了一下，但是恢复之后的爆发力还是蛮强的。　　他还回忆，原来北影厂那时候拍一部电影，能卖几百万就很不错了，现在一百多万连电影产业链的一个环节都不够用。我们在探讨的时候经常说，虽然很困难，但是现在的电影人已经很幸福了。　　“包括最近一系列的政策，一些重要的、给予指引的讲话，还是有很多力量在推动这个产业发展，告诉你怎么走。因为市场大了之后，电影产业发展得快了，反而有时候我们自己行业里制定的、我们所认为能够满足产业要求的规则，是滞后的，国家、主管部门对我们的要求可能会更高。”　　现场气氛逐渐激昂起来，蒋德富接着说：“我们这个产业大军，就是几十万人在跑步。我们不光要跑步，还得把姿势跑对了才行，希望大家能够都不掉队，朝着一个方向，把这个产业托起来。只要观众在，只要喜欢我们的电影，我们没有理由不去拍好。”　　《无间道》是港片的扛鼎之作，也被认为是香港电影的“救市之作”。这一系列电影获奖无数，好莱坞翻拍的《无间行者》还获得了第79届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最佳影片4项大奖。　　我们期待下一部“无间道”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