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峰(郑州问题楼盘业主追回4500万监管资金 怕二次停工 有人焦虑耳聋)
来源:峰值财经 发布时间:2024-05-09 浏览量:次
编者按:2022年行将过去之时,我们终于迎来彻底走出疫情的前景。过去三年的路途显得如此漫长,倘若要说带来什么启示,那我们的答案是:往前走,不要停。一个国家,总要走向开放、繁荣,每个个体,终需拥抱独立和自由。
往前走,不要停。秉持这样的信念,过去一年,我们持续记录看见的人和事。你在这里读到的每一篇文章,便是我们走过的一个脚印。
在一年行将结束之时,亲爱的读者,你们也即将看到我们最新的努力,一组有着共同主题的报道,那也是我们想要带给你的祝福——“步履不停”。
苏敏,我们最早报道了这位女性的一次出走。2020年,她驾驶一辆小Polo从郑州出发,开始了她的自驾之旅。随后的日子里,流量带给她财富、名望,也带给她更多自由。今年,她58岁,仍然独自在外游荡。这是一个个体的步履不停。
对广州的八个大学生来说,2022年则显得不大走运。从投资百万到负债累累,他们的乡村民宿创业很难用成功形容。但关于成功,谁又能言之凿凿呢,它总是取决于我们看待事物的角度。这是一群年轻人的步履不停。
个人命运也总脱不开时代进程。“双减”降临一年半后,我们看到,教培行业的人们没有停下脚步,而不同的路途,都有其由来和结果。我们也不会忘记,在郑州,有一群人一直在守望自己“烂尾”的房子,在当地成立纾困基金近半年后,我们记录了他们最新的经历。
当然还有这一年最重要的事。通过呈现上海心理医生这一年,我们力图去描绘它的轨迹,以及在人们心中它所留下的印痕。人间哀乐,这般零碎,在模糊的芜杂中,希望我们的故事是一丝微弱的光亮,帮助你看清事物的模样。
亲爱的读者,在这漫长的路途中,如果说有什么最值得庆幸,那一定是有你们的同行。每当你们留言肯定、鼓励、支持,我们都感到一种幸福的晕眩,也是你们的批评、建议和指正,让我们有不竭改进的动力。
此刻,我们或许比从前任何时候都需要理性和团结。我们也祝福你,继续往前走。不要停下脚步,只要生命的旅程还在继续。愿每一个脚印都坚实而有力量。
这是搜狐·极昼工作室年度策划“步履不停”第一篇
在郑州,有一群人仍在守望自己“烂尾”的房子。在我们接触的业主中,多数人是从县城和乡村走出来的,他们投注了过去和未来几十年打拼所得,用买房安家的方式来建立自己和城市的关系。楼盘停工了,失去了努力的方向,但他们依旧为了房子步履不停。在当地出台纾困基金近半年后,我们记录了业主们最新的生活。
文|吕萌 张雅丽
编辑|陶若谷
零下五度
康桥那云溪,保交楼盘之一
12月10日,辗转到夜里九点,张勇在当天的第三个工地安顿下来。接下来五天,他干活、睡觉都在这个零下五度的空房子里——二十平的公寓毛坯房,没有暖气,只有水电和灰褐的瓦砾,屋里全是建筑材料发出的刺鼻味道,他不得不打开窗户,把冰凉的风放进来。
张勇的冬天几乎都是这样度过。来郑州六年,他习惯了住在工地上,省钱,干活方便。他是一个32岁的装修工,每到一个客户家,就把自己的电暖气、被褥等生活用品,还有干活用的电器泵,从二手面包车里悉数搬进来。
这天下午两三点,赶工路上经过楼盘「那云溪」,张勇远远就看到业主又聚在一起询问楼盘进展。去年年底,小区停了工,今年9月,《“大干30天,确保全市停工楼盘全面复工”保交楼专项行动实施方案》(下文简称“专项行动”)发布,这里成为标杆楼盘,业主们希望房子真如口号一般,顺利复工,“大干三十天!”
张勇是这个小区的二期业主,去年4月,他用好几年才攒够的存款12万,分期付了一半首付,背上57万房贷,在新郑郊区买了一套小三居。张勇不喜欢租房,宁可睡在装修地,有一年,妻子来郑州看他,他租过两个月,房东总催着交房租,怕他交不上,让他感到不舒服。买房时,张勇考虑,这里位于郑州和新郑两市交界,物价和房价都低。
他买得晚,几乎是那云溪的最后一批业主,房子在22层。专项行动近四个月后,原本去年10月就该交房的一期,如今主体刚盖完,延期一年多。二期该在今年交房的四批楼栋,目前都已逾期。照这个趋势,张勇感觉,自己的房子后年(合同约定的交房日期)大概是交不上了。
复工仪式在九月初举行,半个月后,张勇去看过房子,只增加了两层。平时在工地工作,他知道,按正常速度,应该能盖四层,“不像是大干的样子。”
为了监督房子动工,那云溪的业主们密切关注着工地上的变化。住在楼盘附近的,从自家的窗户看出去,能观察到工地上的高层作业有没有运转,工人人数有多少。他们观察,拍照,发到业主群里,从工地上传来的动静来判断工人有多少,从工人人数判断复工进展。
同为二期业主的王洁观察到,复工仪式后,工地上并没有立刻上人,工人都回家过中秋节了。一周后,总算来了工人。可业主群里传出消息,来的多数是附近村民——来打扫卫生的,甚至有人询问过某位业主的父母,要不要来小区扫地,一天一百多块。
业主们觉得可笑。成为保交楼标杆楼盘后,他们有了新的担心,担心“表演式复工”降临到自己头上——在郑州,不止四个楼盘的业主亲眼见过,工人在工地上敲敲打打,伪装出工人很多的声响。
接近“大干三十天”的尾声,张勇和王洁等业主发现,他们这几栋楼进度缓慢,连一个电梯也没有装好。据王洁了解,小区里施工进度参差不齐,另几栋同时开工的楼,二次结构已经做完,开始了内部抹灰、外部保温和外墙粉刷,和所属不同的施工单位有关。
到了10月,在业主紧盯施工进度,反复跟进沟通后,群里才传出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有设备和材料进入工地了。业主们松了口气,设备总不至于再撤出去吧?
关于复工进展,张勇几乎都是从业主群里获知,参与的不多。他觉得自己懂得太少,又要忙于生计。
一个月3300元的房贷,是张勇收入的三分之一。父母年纪大了,妻子要照顾三个孩子,一家七口的生计全在他身上。今年春节前后,得知房子烂尾,张勇的脑子每天绕着的就是这件事。干活的速度也慢下来,觉得没了奔头。他是这座城市的建设者,住在工地,建设别人的家,想到自己的房子住不上,他心里不舒服,“我能做的都做了,可开发商呢?”
专项行动开始后,政府在每个楼盘都设有专班专人,但张勇所在的楼栋,不少业主反映工作人员很少主动沟通,要靠业主代表积极追问、抗议,才能获得答复。业主们希望看到具体的施工计划,而不是开发商公众号每月才发出的一封“家书”。有一回,在好不容易要来的文件上,施工启动日期居然是2023年2月30日,对于这样的漏洞,业主们很难再抱有信任。
这种情势下,前几批业主是否能如约收房还是未知,对张勇来说,他可能要陷入更漫长的等待。在距离那云溪40公里的县城,张勇只能一边给别人的房子刮大白,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房子。他早早就从老家安阳农村出来,十几岁技校毕业,学桥梁搭建、跟着施工队去外地。奔波辗转,常年难见家人一面。
六年前,他在郑州安定下来,学木匠,搞装修,想着是门手艺,但两个月才能回一趟家。买房之后,他就盼着在交房的2024年,把妻子和三个孩子从安阳农村接到郑州团聚。
烂尾的事情,他没敢跟父母说,几十万,一对老实的农民一辈子都赚不到。唯一知情的就是妻子。结婚这些年,张勇常年在外,开一辆二手面包车,跑200多公里回家。家里三个孩子,生病时,一个都照顾不上。孩子从高高的台阶上摔下来,栽在地上,他事后才得知。“孩子这么大了,家里的床你一年睡了几天?数都能数过来。”妻子抱怨过。
今年七月,全国多地烂尾楼业主发出停贷通知,犹豫了一个多月,张勇也停了贷。起初,他害怕成了老赖,影响孩子和家人。他自觉是个讲诚信的人,可又没办法,“最坏的打算,就跟媳妇离婚。”他偷偷盘算,如果出了问题,就在法律上跟家人分开,少牵连他们。
寄居在毛坯房里的冬天似乎还在延长。最近一次路过那云溪,张勇看到自己的那栋楼,新增的还是只有两层,没有更多变化。10月下旬,郑州开始疫情封控,张勇先是跟工友在50块一晚的旅店住了一周,又辗转换了几个工地住。
他习惯了,尽管有时候,业主连工人在房里烧开水都不允许。前年夏天,屋子里热,没空调,窗户敞开着。突然赶上暴风雨,把床淋湿了,他起身关窗,躺下后,睡不着了。他想,“不想过这种生活了,要在郑州买个房。”
医生的行动
融创澜园,纾困基金名单之外的问题楼盘
工地上的工人又少得就剩二三十个了,得知这个消息,在医院的病床上,涂江涛心里又烦躁起来。一个月前,他患上突发性耳聋,听不见了。病因是一套房子,涂江涛自己断定,因为这套停工的房子,他焦虑到耳聋。
连上小学小儿子都知道,家里房子烂尾了,一家几口,不得不继续住在60平米的出租屋里,小儿子依然没有学习专用的房间和书桌。“首付不要了,房子不要了,都不要算了。”妻子这样冲涂江涛喊,这房子是他主张要买的。“这是突发事件。”涂江涛试图这样解释,吵到最后,双方冷战两三天,妻子做饭涂江涛也不吃。
他每天失眠,生活也没了乐趣。为了追回房子,涂江涛几乎每天都要打开视频软件,输入关键词“烂尾楼”,看看同病相怜的人如何自救,还写过举报信,可似乎没什么效果,反而被人找谈话。53岁的涂江涛是个医生。六年前,顶着家里的压力,在上海读完博,辞掉老家疾控中心的工作,举家从南阳搬到郑州,想在省城的医院里做一份能实现个人价值的工作。
“再有行动,工作就没了”,对于一些人的告诫,涂江涛表面上答应,可背地里还是会去。融创澜园位于郑州中心地带,周围有三家医院,业主多数是像他一样的医护人员。仅他工作的医院里的同事,就有五六百户。“大干三十天”的专项行动开始,涂江涛欣喜地以为很快该开工了,可后来得知,楼盘没有进入纾困名单。
涂江涛的房子是在2020年底买的,按合同该在2023年6月交房。官方解释,楼盘尚未逾期,能按期交房。但业主们不大相信,房子大概从去年12月就不再施工了。尽管不少人都像涂江涛一样受到告诫,但大家换微信名,换头像,想办法以匿名身份,继续互通消息。
在反复争取下,融创澜园的监管账户在9月入账了4500万的监管资金——在政府纾困资金之外,从开发商那里追回的一笔钱。工地上新进了一家建筑公司,干活的工人多了一些,楼房的外立面开始粉刷。但很快,郑州疫情封控,靠近年关,工地上的工人,又只剩寥寥落落的二三十人。
“归根结底,4500万花不了多久。”涂江涛又忧愁起来,他心里断定,这个楼盘很快要面临再次停工。两年前,他首付分期先交了22万,30年按揭,才买了这套价值两百万的房子,背上了每月9000元贷款。这对涂江涛来说并不容易,他卖掉了老家唯一的房子,才交上第一期首付。四十多万的首付分期了三年,其中之一担保人是他的女儿。
今年春节,因为疫情,涂江涛被抽调到定点医院,两三个月,吃住都在医院。回到家他才意识到,原本讨论装修的业主群,开始讨论如何让房子开工。怎么会呢?涂江涛很难相信,房子签了合同,交了钱,怎么还能停工。
一年过去,涂江涛也停了按揭,但首付分期仍然交着。女儿大学毕业,还没结婚,想考公务员,他怕自己的征信影响了孩子。“哪怕延期一年交房,也中。”期待一再降低,只要能交房,他就都能接受。
在这个小区,像涂江涛一样从农村考学出来读博,进入省城医院,想在城市安家的业主不在少数。31岁的郝佳来自信阳农村,一路考到博士,单纯的校园环境和过往的生活经验,都让她觉得“烂尾”离自己太遥远了。
买房的时候,郝佳和丈夫还有两个月就要结婚。她博士刚毕业,没什么积蓄,父母经济上帮不上一点忙。丈夫跟她是本科同学,也从农村考出来,两人一起攒了三十万,后来东拼西揍,勉强交上70万首付。
“人是有自尊的。”借钱时开口很难,为了凑够首付,郝佳不得不舍弃掉一些,只是希望在城市驻扎下去。亲戚们议论,“读书有啥用?照样借钱买房。”还有更深一层的压力推着她——一个女孩,博士毕业,不但你没房,还嫁了个没房的。
尽管反感这种观念,但郝佳还是时常意识到,要有一个房子。怀孕之后,她仍然租房度日。房东迷信,不许她在房间里坐月子,她又要重新租房。
怀孕38周的时候,她挺着肚子,和业主们一起去找开发商要说法。去之前,常驻上海工作的丈夫打来电话,让她别去。“你我不去,大家都不去,咱的房子就永远没希望了。”买房的时候,她还看中了这里是学区房,孩子即将出生,房子还停着工,户口怎么办?上学怎么办?
9月,一些楼盘开始逐渐复工,郝佳得知融创澜园不在纾困名单里,她刚出月子,身子还没恢复,觉得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徒增焦虑,索性退了业主群。
成为业主代表这一年
盛润运河城,纾困基金名单之外的问题楼盘
情况从今年六月有所好转。三千万监管资金到账的时候,陈刚在上面签了字。很快,他就把消息告诉了妻子和父亲,这是他当业主代表以来为数不多的进展。
原本家里没什么人支持他。“1400多户业主,总会有人去,你干嘛非出这个头?”夫妻俩为此吵过架。陈刚年近四十,身上背着一家老小。为了跑房子的事,他把两岁的二儿子送回老家。妻子顾着一个童鞋柜台,距离远,下午五点,也只能是他赶到幼儿园接大儿子。
在盛润运河城,业主代表也不光陈刚一个。被选出的七个代表,没有具体分工,大家内部协调,谁有空就去跑一跑。陈刚有家钢材销售公司,只有几个员工,去年刚起步。他每天要盯紧浮动的价格,但眼看行情上涨,街道办打电话来了,说要开会沟通房子的事。陈刚不得不放下谈到一半的供货商,转头去街道办,行情好的时候,耽误半天能损失一两万。
陈刚的房子在2018年底购入,位于郑州市南四环郊区,一套89平米的小三居,贷款70万,总价110万,在2020年4月遭遇停工。
复工日期从5月换到7月,7月再到今年,总是遥遥无期。在长期反复与多方协调沟通中,陈刚灰了心,不想管了。在业主群里,时常爆发争吵。上百万的房子,谁都着急,业主代表定期要向群里转达和开发商的沟通情况,业主们反应各异,有人主张等政策,有人认为要积极争取,说着说着,就吵起来。
“要抱有希望,不然咱做的工作就没意义。”这种时候,陈刚通常这样安抚。马上就有人会跳出来说,“你是不是被收买了?”“是不是有人给了你好处?”不信任的声音伴随了他一年多。
去年夏天,一些业主另起炉灶,组建了小群。因为看到其他烂尾楼盘从北京请了律师,他们也想试试法律途径。陈刚觉得不太靠谱,但也没干预。最终,拉小群的业主看到别的盘交了律师费,没见进展,又回到了大群。
保交楼专项行动开始后,因为开发商和施工方的新旧债务划断问题,盛润运河城错过了申请政府纾困资金的时间。眼看追回来的三千万监管资金很快就花完了,陈刚又忙碌起来,去申请纾困资金,跟街道办、开发商、施工方线上开会,了解施工情况。总有一些业主问他,“你觉得(房子)有没有希望?”“有希望。”他往往这样回答。
陈刚意识到,在这个失意的群体里,人们总要依靠些什么。在郑州多个楼盘烂尾后,楼盘施工进展、资金情况各异,有一些楼盘在方案出台后,施工进展相对可观,很多时候取决于业主代表的努力。
在另一个小区,今年9月开始,经过反复沟通,业主代表们每月可以进工地三次,拍照片记录,整理成word文档,汇总,再发给所有业主。这是一个小有规模的团队,由十几名业主组成,分管十几栋楼。
这样的自治结构在今年八月建成。有人整合政策资料,有人负责图片、视频,通过线上会议,大家沟通信息和下一步规划。业主代表徐云峰是个80后,起初只是为了讨回自己的房子,可后来,他感到越来越疲惫。他也是个普通上班族,“大家的房子,天天指着我一个人,这叫啥事?”
误会时常发生。有业主组织去开发商那里闹,起了冲突,徐云峰下了班赶去沟通,搞到凌晨三四点,却被人怪罪,说是他组织的。
有一段时间,几位业主代表提出要领工资,得到了一些业主支持,筹了七万块经费。可事情到后来变了味,收了钱的业主代表,沟通并不积极,对其它业主的态度还趾高气昂,徐云峰又把经费退给筹钱的业主,风波才平息。
“你们又不是替我要房子,你们替你们自己要房子。”徐云峰讲出对其它业主的无可奈何。
陈刚也坦承,除了有进展时为数不多的价值感,他当业主代表忙乎这些事,也就是想为自己的房子讨一个结果。陈刚来自三门峡,2008年大学毕业,家里为了供他们三个兄弟读书,欠着一屁股债。十年前结了婚,妻子来自洛阳一个普通家庭,两人共事的钢材公司倒闭后,一起摆过地摊,钱赚得不容易,在城中村租住在40平的安置房,房租便宜,可垃圾能堆到窗口。
房子不得不买。只有有郑州户口,有房本,孩子才能读公立学校。陈刚的大儿子六岁了,很快就要上学。当时家里的十多万存款都投在生意上,为了孩子和接下来的生活,用为数不多的两万,付了首付的分期。原本在去年12月,这个四口之家就该收到新房。现在,一家人只能继续等消息。
最近,一个专项借款省里已通过,陈刚又开始忧虑国开行能不能通过,如果没通过,“大概率要面临二次停工了。”
离开郑州的人
永威金桥西棠,作为“河南最高学历烂尾楼盘”登上热搜
再聊起那套停工在郑州的房子时,吴大宇已经在六百公里以外的南京。他想起来,业主群里已经很久没人说话了。
今年7月,他房子所在的楼盘上了热搜,被称为“河南最高学历楼盘”。能被媒体关注,是业主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早在得知工地停工的3月开始,就有业主建公众号对外发声,联系媒体。第一次参加街道办组织的会谈时,吴大宇注意到,不少业主是开着奔驰宝马来的,结束时,所有垃圾都被业主清理干净带走。后来吴大宇才知道,这个楼盘里“一两百个博士,好几百个硕士”。
受到舆论关注后,7月初,业主们被告知,监管账户里的钱已追回,交房日也定了,推迟半年。吴大宇发现,楼盘有了一些改变,施工的人变多了,陆陆续续要封顶,渐渐开始做外保温面。业主们心里高兴,总归是有了进展。
据吴大宇的了解,永威金桥西棠成为问题楼盘,主要原因在于两家开发商之间存在矛盾,致使监管资金出了问题,与纾困基金关系不大。他和业主们更关心的是,资金追回来了,施工进度如何恢复正常。有业主去工地上看过,甚至专门去数有多少工人,发现施工进度滞后于原本的计划承诺。
今年6月,吴大宇所在的考研培训行业裁员。坐在人力对面,谈赔偿的时候,他内心毫无波澜。“相比烂尾楼来说,对工作的失望没那么大了。”刚得知房子停工时,吴大宇还没离职。他工作的地点恰巧就在楼盘对面,每天观察它动没动工。可盯有什么用呢,还是没有能交房的样子。
他渐渐认清了现实,发现很多事,“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现在,其他业主多数也只剩下零星的抱怨,即便有人说起进展,施工变化也不大。吴大宇感觉到,大家的热情也在减退。
买这套房子的时候,2020年11月,吴大宇28岁。他在苏州大学读完硕士,没有回到老家周口。他当时为了爱情,来到郑州,打算在此与女友共同发展。
那时他刚参加工作一年,还不想买房。他觉得,疫情之下工作不稳定,就这样背上30年贷款,太束缚。但父母催得紧,最终还是买了。
从看房到买房,吴大宇用了不到两周。那一年,他的备选项不多,了解过后他发现,当时郑州的烂尾楼已经不少。最终,他选择了本地口碑尚可的开发商,想着资金相对安全,支付了60万首付,背上了100万的贷款。
现在,吴大宇的父母也知道这房子停工了,但他没再告诉他们,工地上的工人实际人数寥寥无几。“让他们以为是每天一二百号工人也好。父母习惯性了失望,毕竟在周口的县城,也是四处都在停工。”
被裁员后的几个月,吴大宇先骑行去了西藏,回来后试图在郑州继续找工作。他想进高校,学历要博士,但他只读到硕士;也去民办大专应聘过,但觉得工资低,竞争大。最终都作罢了。十月初,只用了一天时间,吴大宇把自己在郑州的东西清空了。他只拖个箱子,背个包,就去了南京。
他跟苏州的同学聊起过烂尾楼,同学说苏州也有,但很少。吴大宇想了想,在郑州,两三公里就能看到一处停工的房子。他想着索性去读过书的苏州发展,后来,南京有了一个合适的工作机会,他决定就去那里。
吴大宇想起三年前,与郑州这座城市素未谋面,没有朋友,拉着箱子,背着包就来了。尽管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但还是没想到结局会如此失望。“等房子交付了,把它卖出去,再也不回来。”吴大宇说。
(为保护隐私,文中人物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