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丽人体(乳房重建MDT门诊见闻:有人曾花百万追求完美,有人怕得病想切除乳房……)
来源:峰值财经 发布时间:2023-04-25 浏览量:次
图说: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副院长吴炅正在与患者和家属沟通 新民晚报记者 徐程 摄(下同)
每周四,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副院长、乳腺外科吴炅教授都会来到位于浦东院区的乳房重建多学科门诊。和他一起看门诊的,还有放射治疗、影像诊断、护理等方面的专家。这是全国首个聚焦乳腺癌术后的乳房重建多学科门诊,始于2021年。
活下去是本能,追求美是天性。切除乳房的女性,挣脱了死亡的阴影,自我重建的治愈之路还顺利吗?“三八妇女节”前,记者走进这个门诊——
乳腺癌后,这是最好的“结局”
2020年,27岁的张琳琳(化名)体检发现右侧乳房有个包块,穿刺活检结果是恶性的。医生给出的切除乳房方案,更将她的精神防线彻底击溃。
“为了保命,手术是唯一的选择。”张琳琳说。几小时后,一侧的乳房没有了,眼泪也随之流下来。
在中国,每年有30多万女性,遭遇了和她相似的命运,因患乳腺癌,失去了一侧或双侧乳房,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2021年,张琳琳来到肿瘤医院乳房重建多学科门诊,她要重建乳房。吴炅教授团队为她制定了详细的手术方案。由于乳房已被切除,在“即刻重建”和“延期重建”中,留给她的选择只有后者。
这两种方案,前者在乳腺癌切除手术的同时完成,只需一次手术和恢复期;后者则在乳腺癌根治手术、术后辅助放化疗结束后,择期进行。相对后者,前者乳房残留组织顺应性好,可最大限度地保留乳腺美学元素。但部分即刻重建的患者,也可能要面对术后辅助放疗对重建乳房产生的影响。方案各有利弊,须根据实际情况,结合患者意愿,作出最适合的选择。
在欧美发达国家,乳房重建率达到60%以上,而我国仅为10%左右。乳腺癌的综合治疗,除手术外,还需要其他辅助治疗,张琳琳有些担心:在乳房内放置假体,会不会增加复发风险?
吴炅告诉她,这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技术,只要调整好心理预期,不必过多担心。乳房重建有严格的适用人群,她的情况良好,可以做乳房重建,不会增加复发风险。
手术很成功,这一次她来咨询什么时候可以停止内分泌治疗,因为她想生孩子。她最关心的是,自己年纪轻轻就得了乳腺癌,这种“不好的基因”是否会传给孩子?
多学科团队查看了她的资料,经讨论后,团队告诉她,可以暂时停药备孕,孩子生好之后再继续吃。另外,她已在肿瘤医院做了基因检测,她的基因突变,并非明确地会引起肿瘤的突变,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较小。
张琳琳的顾虑打消了。走出诊室前,她问吴炅,自己的胸部是否还有优化空间。吴炅笑了,“你的状态那么好,我认为不需要做其他改善了。”
张琳琳也笑了,“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图说:吴炅和团队正在与一名异地患者视频问诊,通过数字版检测报告数据进行初步诊断
为了“完美”,她不怕任何“麻烦”
36岁的陈丽佳(化名)也是一个乳房重建患者。她身材高挑,穿着时髦,化精致的妆,是“打飞的”来看病的。
她从文件夹里取出厚厚一大叠病历资料递给吴炅,上面用了各色彩笔标注。“我的经历太坎坷了。”没等吴炅开口,陈丽佳便开始回顾“重建”前后的心路历程。
她是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女性,生活条件也较优渥。2018年患乳腺癌,做了保乳手术,后来发现,病灶边缘未切除彻底,需要重切。这一次,她进行了乳房全切。为了防止另一侧发病,陈丽佳选择了预防性切除。术后,她在当地找到了最好的乳房重建医生,进行了乳房重建。
根据材料不同,手术有植入假体或自体组织移植等方式。方案的选择要充分考虑病情、意愿、预期等。陈丽佳采用了假体——在国内乳房重建患者中,超过八成选择这一方式。
术后的人生,本可以是新的开始,但手术的结果令她并不满意,为此又进行过优化和调整。这一次,她来到上海询问修复方案。“只要效果完美,我不怕麻烦,在乳房上我已经花费了近百万。我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她希望找到“最好的医生”,做“最好的手术”。
吴炅为她检查发现,重建的乳房可能出现了轻微的假体偏转,导致胸型有那么一点“别扭”,但也并非像她自己说得那么糟糕。“你的预期很高,任何医生可能都无法达到你的要求。”不过,他还是给出了建议,“可以进行脂肪移植,少量多次,脂肪移植不会诱发癌症,这样子你的修复动静小一点。”
吴炅告诉记者,越来越多的乳腺癌患者对术后的生活质量提出更高要求。乳房重建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乳房美容手术,确保肿瘤疗效永远是首位。他也会反复提醒,失去了乳房,不代表人生就“残缺”了。重建是一种选择,却不应成为一个“枷锁”。击败病魔,不仅需要规范的治疗,也需要积极的心态。
图说:吴炅和他的团队正在与患者沟通
困惑的男人:妻子想要切除她的乳腺
当天门诊的最后一位患者,是一位40岁男性。他两手空空,什么资料也没带。他打开视频连线,屏幕那头是身在外地的妻子。
妻子郑慧(化名)今年35岁,但因工作原因两人分居两地。妻子的母亲不久前因乳腺癌去世,这件事情对她打击极大,更令她沮丧的是,基因检测发现,她存在BRCA2基因突变,这是一个“致病突变”。
“BRCA1和BRCA2是重要的抑癌基因,其中任何一项突变都会引起基因的不稳定性增加。根据美国癌症协会最新一项研究显示,一般女性一生罹患乳腺癌的概率为12%,而BRCA1/2致病性基因突变的携带者到70岁乳腺癌风险则提高到50%-85%,卵巢癌的风险为11%-40%。”网上查询到的资料令郑慧担惊受怕。她想起来,多年前,安吉丽娜·朱莉做了预防性切除乳腺,也是因为存在BRCA基因突变。
郑慧目前还是医学意义上的健康人,没有患病,但是为了在乳腺癌来临前降低患癌的可能性,她想选择一种激进的做法。“吴教授,我在网上看到你做手术很好,能帮我切除乳房并即刻重建吗?”
吴炅委婉地告诉她,预防性切乳在医学界存在争议,对患者有多少获益仍需要长期跟踪和评估。目前,国内绝大部分医生对预防性切除保持谨慎的态度。“你的身体状况完全正常,即使基因突变致病率高,但不代表真的会患病。现在乳腺癌早发现早治疗,预后很好,预防性切除并不能100%阻止乳腺癌的发生;而且,预防性切除,即便接受重建,也有一定的手术并发症,根据以往的研究报道,手术以后因为感觉的减退,有些人的满意度并不高,进而影响到生活质量。”
其实,郑慧的家人也对她的这种执念不解,丈夫的观念更趋保守,“有病治病,没病为什么要做这么大的手术?”
吴炅认为,“朱莉效应”增加了一些女性想要切除乳腺的迫切性和盲目性。有了乳房重建手术后,她们似乎更大胆了。但是,临床上对于非乳腺癌患者实施切除手术有着非常严格的标准。“你刚刚经过家庭变故,还没有平静,作出的决定可能不成熟的。虽然医生可能对这类手术很有把握,但手术也有潜在的局限性,千万不要草率……”
面对乳腺癌,不少患者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在吴炅领衔的这个乳房重建多学科门诊,“失而复得”的故事背后,依然有很多遗憾、误解和偏见。“比如,很多患者担心重建手术会影响后续的治疗;更有不少患者在术前并不知道有乳房重建这一选项,从而错失了重建的最佳时机。”吴炅说。
乳房重建在国际上已有非常成熟的临床规范指南。早期的患者,能保乳则保乳,并非所有患者都切了乳房去做重建。另有部分局部晚期患者,局部情况比较严重,或淋巴有转移,但身体远处其他地方没有转移的,就先做辅助治疗,肿瘤缩小以后如果患者意愿强烈也可以做保乳或者重建,若肿瘤退缩不明显,就不建议做重建了。乳房假体不会增加乳腺癌的发病风险。乳腺癌患者接受乳房假体重建后,发生局部复发和远处转移的比率和接受全乳切除术的患者是类似的。
乳房重建手术也需要专科护理团队加强病人的全过程管理和指导。乳腺外科浦东院区护士长管佳琴告诉记者,“现在乳腺癌病人越来越年轻化,经过规范治疗生存期很长。所以,治疗疾病只是第一步,我们更希望乳腺癌患者在接受治疗后,重回往日的状态。”
新民晚报记者 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