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无粮仓(朱镕基在南陵视察粮仓时,怒斥官员:连我都敢骗,真胆大包天)
来源:峰值财经 发布时间:2023-04-26 浏览量:次
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一千个谎言来圆,但无论怎么遮掩、填补,被灼烧的伤口,总会残留狼狈的伤口,在人与人之间,在上级与下级之间,在百姓与干部之间,更在人民与政府之间。
“粮仓空空”:小南陵,大中国
1998年5月,朱镕基总理将抵达安徽省芜湖市南陵县视察的消息传遍了小城。
“哪有粮啊?”农民们犯嘀咕。“总会有的。”这份心,到底轮不到他们操。
按理说,南陵街道美不美、乡风淳不淳或应担忧一二,唯独这粮食,不用多问。南陵素有“江南四大粮仓”的大名,地理条件得天独厚,那些年,军中每逢安徽红军,必提南陵,“好地方,不缺粮。”“50万亩地,48万亩都能种稻子。”安徽人总自豪地回声。
也正因如此,朱镕基若来南陵,必检粮食。
然而,此时,拥有两千吨库容的南陵峨岭粮站却是空空如也,“怎么没粮食,六号仓不是有852吨散装粮食?”鹅岭粮站站长刘鸿如是回道。
“这么点,怎么……”那头似乎是恼极了。怎么够迎接视察?怎么够“装点门面”?可峨岭粮仓只有这么点粮食,是一粒,生不出两颗。
老百姓们都心知肚明,这么一个产粮大县,如果按照上级下达的粮食收购计划,每年本应该收粮10万吨以上。
“该收的都收上来,怎么会出现粮库空仓?”过了许久,久到电话那头想出了“法子”,久到朱总理的背影离去,久到,电视台的记者将摄像机对准他,他才喃喃道。
事实是,1997年,南陵入库的粮食只有7万3千吨,“我们的任务只完成了50%。”南陵县粮食局局长张厚发此时不得不承认,“粮食收不上来。”
是粮食收不上来,还是内里“玄机”太多,粮站不愿收,农民无地交呢?“去年一亩只收40斤”,农民咂摸着,“现在粮站直接不收粮。”
稻浪滔滔,粮站不收粮,一些大户甚至收着六七千斤余粮,有粮无钱,满肚子牢骚,“粮站结钱不利索,站里找不到人,要找这个,这个喊找那个,那个喊找过秤的,还要找出纳结钱,找一窝蜂人。”
“四大夜,粮满仓”:小谎骗人,大谎欺国
1998年5月18日的夜晚,峨岭乡轰隆作响,各式小汽车出出进进,刘鸿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一袋袋粮食,来自工山、三里、烟墩、陈桥多地。
饶是如此,当第一袋粮食落地后,他还是忍不住干了起来,这一夜,刘鸿和鹅岭粮站的工人干到了凌晨两点,第二晚,凌晨四点,后两夜,他们干脆不睡觉。“总理看哪个仓啊?”“这谁知道,都马虎不得。”
峨岭小镇上,茶馆、饭店挤满了搬运工人。这是一堵处处漏风的墙,他们,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却只朝一个方向遮掩。
待到5月22日的凌晨,刘鸿清点了调来的粮食,一共是1031吨,加上原来的,总计1883吨,“这样,才是‘鱼米之乡’的粮仓啊。”也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
22日当天,朱镕基总理轻车简行,来到了鹅岭粮站。他说,“不题词、不照相、不陪餐、不迎送”。当他缓步走进粮仓,登上粮堆,进入米厂,捧起米,抓起稻,细细地闻、看、问,眼前的工作人员对答如流,看来业务娴熟。
“安徽真是执行中央政策最坚决的地方之一。”朱镕基点头赞许道。他又问眼前年轻人:“你们敞开收购了吗?”他走进的是3号粮仓,粮堆高高,背面十分陡峭。
站长点头:“敞开收购了。”朱镕基却问的细:“你去年收了多少粮食?”
“去年收了5000吨,前年才收购1700吨左右。”他按照事先记好的如是说道。
总理却皱眉:“你这个粮站,收一个乡还是几个乡?多少亩田?亩产多少?总产多少?”
站长接着答道:“收一个乡,全乡2300亩,一年产粮1.5万吨。”
“你虽然收了不少,但是,除去农民的口粮和种子,你还没有完全收尽余粮”,朱镕基教训道,“双击水稻亩产不到700斤,这怎么叫敞开收购了呢?你得说实话嘛!”
不知为何,一位亲临现场的新闻作者敏锐地察觉到,在场人纷纷低下了头,像是在遮盖什么。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南陵执行粮食收购政策的“成果”,朱镕基在结束调查回京后,就发布了《粮食收购条例》,将粮食收购政策由《通知》上升到了《条例》。
“那是什么意思呢?”一些粮站的工人很是不解。懂行的人会愤愤地告道:“这就有了法律效力了,强制性的。”
1998年5月27日,《芜湖日报》刊登了《朱镕基总理来芜视察》的新闻稿,文稿中如是道:朱总理对我市贯彻国务院15号文件,深化粮食流通体制改革所做的工作给予了肯定。
如果花上四个大夜造满仓叫做“粮食流通”工作,那么南陵的确政绩卓著。南陵当地,一位退休在家的知识分子卧病在床,他一边翻阅报纸,一边听知晓内情的外甥口述:“1997年11月,副总理来南陵调研,他们这群人就用的这欺上瞒下的法子。”
他长叹:“5月22日,对于南陵某位官员是个荣耀的日子,但对于南陵的老百姓而言,却是一个耻辱的日子。”
正当参事人以为逃过一劫之时,民间开始了频繁地举报,他们直接去市里、省里告,也总有一天,会告到中央。
“总理那天脚踩的根本不是稻谷,是谷糠和成捆的稻草。”农民们不知道南陵的官头头怎么填满的粮仓,只知道,粮在他们手中,他们求爷爷告奶奶地发卖,却进不了粮站。
“他们干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农民向闻风而来的记者义愤填膺道。
原本,他们也以为,这谷堆下面,放的不过是稻草和谷糠,谁知道,这背后还有一场“真刀真枪”的“物流链”呢?
“胆大包天”:“一路骗到国务院”
很快,在新闻媒体的走访和调查之下,峨岭粮站堆积成山的内情被挖了出来,这其中,最重要证人之一,便是粮站站长刘鸿。
“我们从陈桥调入7吨、三里加工厂调入58吨、三里调入463吨、烟墩调来447吨。”合计是1031吨,这个数字,过了很多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放了二十多天。”峨岭粮站保管员李林保说道,“这种事情,不是站长敢做的,有些个神秘的上级,我们都不认识。”
“花样老多”,粮站离任的工作人员接受采访时透露,“总理来的那几天,我们粮站站长换来换去,还不能叫漏嘴了。”
为迎检,三里中心粮站的站长俞某找到了鹅岭粮站站长刘鸿,“22号,你先当一天仓库管理员,我来迎检,等总理走了,你还是站长。”
“那三里中心粮站呢?”他有些不解。俞某却半点不担心:“粮食局副局长来当一天三里中心粮站站长。你也要配合工作,一切都是为了更方便向总理汇报工作。”县里早就将预先拟好的数字和材料交到了他手上。
1998年5月22日上午,这一天,朱镕基总理的行程安排的很满,刘鸿远远看到,他面带微笑,和在场的人握手。而他远远地站在角落里,像块臭石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不能说,不能动。
直到朱镕基走出粮站,也不知道,那一日,整个粮站,除了角落里那个面色晦暗的管理员,没有一个真正的鹅岭粮站职工。
朱镕基自然也从广大媒体和粮改座谈会上得知了此事,但更早的,他是受到了一封人民来信,信中称粮仓一事“全是假的”。他说:“我曾说南陵的副县长骗了我,他还不承认。安徽粮食系统,这次可提供给了我一个说假话的反面案例。”
显然,朱镕基知道南陵的粮食数据存在一定问题,但是未曾料到小心的粮站,居然使出了“移花接木”的招数。更遑论,粮食的搬运、筹措,各项开支集中起来有十几万元。
“十几万元啊,作为我们粮食部门……在我们国家总的范围内来说,我们企业不太景气,十几万,是一笔亏损,它本来应该节约下来的。”刘鸿显得紧张且心疼。
“村骗乡,乡骗县,一路骗到国务院。” 有人会说:“总理也受骗。”朱镕基却从不惮于提起这段经历,反而逮着机会就替南陵“出名”。
在2001年的九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安徽省代表团全体会议讲话时说道:“安徽人不怕我,敢骗我啊!”
朱镕基后来在《朱镕基讲话实录》中提到:“不久前,我到安徽南陵县去查看粮食仓库,在我没去之前,粮仓都是空的,后来,他们把一些粮站的粮食都搬过来,摆得整整齐齐。”饶是好气性,也不禁骂道:“连我都敢骗,真是胆大包天。”
媚上骗绩,瞒下却寒心。刘鸿知道,这件事可谓是“引起了当地群众对政策的怀疑”。
“你现在干这种事,把所有粮站的粮食集中到这一个粮站,给国家领导人一看,嚯——我们国家的粮食了不得”,受访的群众撇头,“有什么了不起,库存这么多,实际上是假的。”
更有甚者点出:“这不仅欺瞒了国家领导,更影响市场宏观调控。”
在这次造假事件中,南陵县委书记杨某和县长韩某作检查,工商局局长徐某受到了警告处分,而粮食局局长张某被撤职,副县长汤某受到严重警告。
一张黑白嘴,欺上又瞒下,躲过了警告和撤职,是否躲得过谎言的腐蚀呢?
“造粮”案案发时,倪发科担任芜湖市委副书记,事发前一天,他曾领着一大帮人去验收粮仓,但在1999年,对于“造粮骗总理”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并未提及倪发科。
直至2013年,已经升至安徽省副省长的倪发科涉嫌严重违纪,在调查中,和他的大额不明收入一同被揭发的,还有那一年深夜浩浩荡荡的运粮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