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风(烟雨夜读｜水风空落眼前花)

文 | 烟雨客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辛弃疾的凌云志。可惜的是，这些志向终究化为了虚幻，万字平戎策也换成了东家种树书。

对于王侯将相来说，你方唱罢我登场，后宫佳丽三千，又能对几人有情？他们生前显贵，死后凄凉，更多的人未等到死亡就已日薄西山，困窘无地。可是依然有多情的女子，还记得过往的美好，或者也愿意洒一掬同情之泪。

这生前身后事，让人费思量。看看三国时吴国废太子孙和与其子孙皓的故事，或许也不免唏嘘。

太元二年（252年）正月，孙权封孙和为南阳王，派遣他居住在长沙，一直陪伴他的是张妃。当年四月，孙权去世，诸葛恪执掌朝政。诸葛恪就是张妃的舅舅。张妃派黄门陈迁前往建业上疏中宫，并向诸葛恪致以问候。陈迁离开建业时，诸葛恪对他说：“替我转告张妃，到时我一定让她超过别人。”民间有人传言他想迎立孙和。

253年诸葛恪被诛杀，孙峻因此事而剥夺孙和的王的印玺绶带，将他流放到新都，又派使者赐他自尽。孙和与张妃告别，张妃说：“无论吉凶我都跟着你，终不能一人活在世上。”她也自杀而亡，举国上下都为之悲伤。

一位妃子殉情，能让举国悲伤，足见他们夫妻的深情。

就如温庭筠写的这两首词，心中的爱恨，无尽的等待，都让人不堪其重。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

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这位女子在等谁，又恨什么？她只是痴痴地凝望远方，希望看到载着他的船归来，可惜的是，过尽千帆也不见。只有让人断肠的情思，在无涯的时空里，千古流传。

孙和的儿子孙皓是吴国最后一位帝王，他的后宫有5000人，回来都被晋国所有。他好色荒淫，大臣都要上报女儿的情况，供他采选。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爱他的皇后，并一直想废掉滕皇后。好在滕皇后为人谨重，侍奉太后至孝，孙皓找不到借口。再者，孙皓也迷信，怕废后不祥，也就作罢。

等到他投降晋国，当了归命侯，妃子们早就星流云散了，也没有多少人依然深情款款，毕竟，孙皓的人生至此已经没有下文了，等待他的只是何时或者偶然死亡。只有滕皇后一直追随，并且在孙皓死后，还写了一篇哀策，三国志评价为：文甚酸楚。这篇文章没有找到，但滕皇后的人品，足昭日月。

陪着孙皓君临天下，却又遭受打压与伤害，还能对亡国的孙皓心生怜悯，也看得出他心底的善良。这也是孙皓的福气，亡国了，还有人为之撰文追怀。不知曾经5000后宫的孙皓，在地下会作何感想？

君子恶居下流。孙皓未必如此不堪，但他亡国之后，就再也不能左右后人修史了，而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看看柳永的这首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

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

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颙望，

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多愁善感的词人，看到秋风，就已经是悲不自胜了。他更难以释怀的是，那些他心爱的女子，一直在琼楼凝望，天际的归舟也带不来熟悉的身影，也看不到浮云散尽，遑论星疏月朗？

那，是自己辜负了她们？显然不是。因为此刻的词人，心中一样满是相思的忧愁。